往昔丨简云斌：山中四首

山当中四首

简云斌

沿路上

别打扰眉鸣和鸟声

别碰跳跃的毛虫，梳翅的兰花

将野葛的藤曼摇动拨开

别掐它的嫩叶

别挡住朝霞的晨吹

让它在溪边、茅草和人世间横穿

这是盛夏最奢靡的一缕吹

最重要的事：别碰青蛙

那些大青蛙，小青蛙，红青蛙，黑青蛙

它们都在为一顿午餐奔忙

有的已找到粪便

有的两手空空

烈日下，万物都是蚁命

——别再后果它们！

如果天都出来夜晚

我也这样劝谏他

眉 前缘

沿路上，一枚眉前缘

薄薄的、半透明的眉前缘，安静躺着

像夏天遗落的初版

沾满灰尘，炎阳，翅根还有干透的肉丝

这棵大树上

一定发生过激烈的争斗

为粪便或产卵权

也许某种程度为一汁早晨的露水

对手撕开了它的脖子

鸟戛然而止

它的翅膀，枯叶一样飘落

四野沉寂

夕阳是一汁血，汁在所有翅膀上

山林挥了一下，光明的黄沙也挥了一下

它们都喊疼

有吹的时分

坐在山垭口，遥望我的郊区

在热浪当中煎熬，坚韧不屈，或卑躬改变现状

都换不来烈日的一丝怜悯

整个夏天，副热带高压，蒸笼一样

伸展四川盆地

万物干燥，焦渴，盛满疑心

一野火花就会引爆

这是八月的一个时分

大娄山的焚吹，扫过无数山岭与江河

来到我忘了时

已变得有些朝霞

深爱手指一般朝霞

而我的郊区，还在山下受苦

我像可耻的叛徒，一边抚摸山色，一边斜坡忏悔

当星辰对着我的楼上

这只是一间小产权房

二十多平方米，简陋，狭小

除了床，就是桌子和饭桌

筒子楼围观别墅的脱口而出，起先

围观幼儿的哭声，电视声，水煮声

树梢小贩的叫卖声，链条声

一切热闹而粗糙

但是我依然喜欢这里——

这里有金锁啊，不用一毛钱买来的金锁

盈满山间

更为重要的是，每个早上

星辰上会对着我的楼上

比如人马座的天琴座二，那样红，那样光亮

像遥远而古老的情人，向着我注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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